府山二石笋 | 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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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山二石笋 陈弓 在衢州市区,文化积淀最为深厚的地方,恐怕要数府山了。 府山由三国时孙权之征虏将军郑平于236年驻兵镇守的峥嵘岭和与该岭相连的龟峰组成。因唐景云年间(710)、开元二十四年(736),两次为衢州刺史的唐太宗李世民的重孙李祎所居的信安王府,即建于峥嵘岭。唐诗人孟郊(751—814)是这样描述峥嵘岭和信安王府的:“疏凿顺高下,结构构烟霞;坐啸郡斋肃,玩奇石路斜;古树浮绿气,高门结朱华;始见峥嵘状,仰止逾可嘉。”可见,信安王府顺峥嵘岭之山势而建,整个王府殿宇恢弘,环境优美。 在李祎之后,历代州衙均设在峥嵘岭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它的重心渐次南移。历史沉重的脚步,终于踏平了峥嵘岭和龟峰之间的沟壑,而把两者连成了一体。衢州城里的这块高阜之地也就延变而成为府山。府山者,衢州府衙所在之山也。 自郑平驻守始,至清朝末年,府山一直是衢州政治文化的中心。所以,府山的文化积淀是市内任何地域都无法比拟的。 本文只述两块石笋,及由这两块石笋而引出来的一些轶事,以供府山公园的规划者、建设者们参阅、揣摩。笔者也期冀他们能在建设中发掘、延续和展现府山的历史文化底蕴。 《名胜志》云:“唐乾符间,刺史季彀置砦龙山,得二石,长六尺许,取置文会阁。宋淳化间郡守慎知礼移置于此,积土为峰。后,遂伪传为郭璞墓。”此乃二石之始。宋人张邦基在其《墨庄漫录》中写道:“衢州厅事下,有土势隆起篠木丛中,相传云古冢也。旧有碑,其文云:‘五百年刺史为吾守墓。’以此前后相承,皆畏而不敢慢。绍圣元年(1094)齐安孙贲公素为守,问之,左右以是对。公命毁去之。官吏大恐,阖府叩头以谏。公曰:‘藉令土中有贤者骨,当以礼法迁之。’乃为文自祭而除之。了无他异,但有二石,峰长五六尺,坚瘦甘润。又有大木之根,盘踞其下。群疑遂定。石上有刻云:‘乾符五年(878)五月三日安于此。押衙徐讽龙山起此石,刺史季彀题。’又刻云:‘开宝七年(974)重叠峨眉山于厅事前,于郡斋文会阁移季公之石,安置于此。刺史慎知礼题。’公素方修州治南韶光园,重建清泠台。堂成,乃移二石于堂下,名曰双石。” 这段文字起码可以给我们以下六个信息: 一是,宋时府山府衙大堂之前有一土丘,丘前有碑,上面刻着“五百年刺史为吾守墓”的字样。 二是,绍圣元年(1094)孙贲为衢州刺史,不顾部属劝阻,命掘此土丘。 三是,掘开土丘,见二石。石为峰状,高五六尺。 四是,石上刻有季彀题字,时为乾符五年五月三日。乾符乃唐僖宗年号,季彀时为衢州刺史。 五是,石上另刻有慎知礼题字,时为开宝七年。开宝是宋太祖年号。慎知礼是衢州人士。据《宋史》记载,他幼而好学,十八岁时曾献自己所著之书给吴越王钱俶,因而被任命为校书郎。不久,迁任掌书记、营田副使。太平兴国三年(978)随钱俶归宋,授鸿胪,知陈州、庆元府。至道三年(997)以工部侍郎致仕归里。慎知礼题字时为衢州刺史。当时,钱俶尚未归宋,衢州乃吴越属地。 六是,唐时,府山有文会阁,置此二石。孙贲于绍圣元年在州衙之南修建了韶光园,重建了清泠台。台上堂成之后,移此二石于堂下,并名该堂为“双石堂”。 张邦基在他的《墨庄漫录》为这两块石笋发过感慨。他说:“嗟乎,慎公移石去季公之得石,凡九十七年。公素之破疑冢出石,去慎公又一百二十一年。物之显晦抑自有数。第不知峨眉之废、冒冢之名,自何时也。公素一旦嬉笑为之,遂释千百年之惑。”郡守孙贲可算得上是胆大妄为了。尽管阖府人士叩求莫掘,他仍然坚持,结果是解了“千百年之惑”,还了两石笋的本来面目,让衙内众人弄清了二石的来历。当时,诗人张芸叟曾以诗记述此事: “ 芝兰虽好忌当门,何况庭前恶土墩;畚锸纔兴双剑出,狐猿尽去老松蹲;百年守冢真堪笑,一日开轩亦可尊;安得掷从天上去,成都石笋至今存。” 然而,旧的传说自有其顽固的惯性。到了以后,二石又埋于土中而成阜。土阜仍以古墓呼之,并且墓中葬者也变成了有名有姓的东晋之郭璞。郭璞者,何许人也?《中国人名大辞典》云:“郭璞,字景纯,博学高才,辞赋为东晋之冠……洞知五行卜筮之术,所占多奇验。避地过江,元帝(司马睿)重之,以为著作佐郎,迁尚书郎。”看来,他是个上知天文、下知地理的多智多才的文人。然而,这样一个天才人物却被晋之江州牧王敦斩杀于江东。如果府山土阜真是郭璞之墓,却不知何时何故葬于衢州。 据《名胜志》记载,宋宣和二年(1120),淳安人方腊起义,当年十二月攻衢州。当时的知州是彭汝方。《明一统志》云:“彭汝方,鄱阳人。宣和初,通判衢州。使者疏其治状,擢知州事。方腊叛,陷歙、睦,且至衢境。无兵可御,众皆奔溃。汝方独守孤城,三日而陷,骂贼以死。诏谥忠毅,官其家七人。”彭汝方壮烈而死,衢州城亦毁。宣和三年(1121),高至临受命守衢。天启《衢州府志》云:“公至筑城,三面浚濠,北阻大溪。后数有叛将,皆不得薄城,民赖以无恐。”高至临修城时,又把这两块石笋移到了原来的地方。因为“相传为峨眉山正压郡治”,使衢州府不得安宁,“故设此以对之,因名小峨眉峰”。也就是说,至宣和三年,立此二石笋之丘,方名之为小峨眉峰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渐渐地,两块石笋隐于土阜之中了。然而,当时似无郭璞墓之说。 又过了四百余年,到了明嘉靖十七年(1538),丰城人李遂来衢州任知府,隐二石笋之小峨眉峰又一次被李遂下令挖掘。据明田汝成《桂林行记》云:“嘉靖十七年,迁广西布政左参议。七月甲申过衢州府,治有土阜,号小峨眉峰,或言郭璞墓也。知府李邦良竟迁之,得石笋长六尺许。勒云‘唐刺史季彀置’。岁久湮没土中,形若覆釜,伪为郭璞墓。”李遂自己亦有记云:“衢治厅事之前有封崭然,荫以竹树,高与堂等。隔离中外,莫可洞视。即数十人聚论,背立无觉也。传云郭璞墓。发之者,于守辄不利。更数百年莫之决也。嘉靖戊戌(1538)丰城李遂守郡事,恶其如树塞也。祝之曰:‘郭公忠而被戮,捐躯江东,不应归骨于此。即使为前人遗冢,亦须徙置,不当与公从争出入,为胥吏弊薮也。’乃启视之,中有锦川石二,状如笋,高可丈许。”土阜中仍是唐代季彀所置的两块石笋。由此,郭璞墓之说方破。李遂就在掘石处修筑一亭,额其名为戒石亭。所取得的两段石笋,也因是唐宋之物而移至郡衙游瞩亭之侧。 事后,田汝成还以《石笋行》为名,吟诵了此事的前因后果,笔者录之于次: 君不见、西门豹投巫罢妇河伯宫,又不见、孔道辅佛蛇笏断惊孱翁,伪言诪张扇淫蛊,智者不惑开盲聋; 衢州厅事苦湫隘,有阜岑蔚当其冲; 人言此是郭璞墓,发出不利太守躬; 厌殃徼福狃成说,递相封殖弥穹窿。 曩予过此闻此语,抚掌大笑前守公; 吾闻郭璞参军忤时宰,含冤诛死捐江东; 或言姑孰南蛮瘗首领,太末不及牛马风; 矫矫李君初税驾,发难疑冢默与余言同; 云何黄堂宜有此,使我不得洞达舒双瞳。 吏民陈言斥且谕,我岂袭谬随儿童; 促归急庀钱鎛锸,掊得石笋青如铜; 勒云唐刺史季彀置庭植,玩具起自乾符中。 父老惊服顿稽首,五百年事真朦胧。 呜呼,李君才识明且武,独立不惧烝无戎; 荆禨越鬼行寓内,与妖作孽声相讧; 屈疑不指鹰不触,安得使子刳其雄。 呜呼,安得使子刳其雄,白日杲杲悬高空。 这首诗曾被刻成诗碑,置于府山郡衙的戒石亭。明清时代,人们从碑刻的诗中了解了采石、置石、疑石、掘石、移石的经过,了解了府衙诸代对此两段石笋的不同态度和所受的教益。 星移斗转,置二石于其侧的游瞩亭,却被历史在不知不觉中改造成为石将军祠,还传云该将军的生辰日乃四月二十日。故而在清朝,每年的这一日,衢邑之人“每演戏酬神,经旬不绝”。郑永禧《衢县志》云:“民国初,此石已失。癸亥(1923)冬,知事金真诚修而复之。祠前尚有前郡首数碑,颇著神之灵异。”当然,时至今日,因史志无载,我们也不知二石因何而失,不知立碑为文的时间和郡守的姓名了。 现在的府山公园经园林管理处多年的修整,用工、耗资、费时,在我市当属首屈一指,它的环境自然是十分优美的。然而,除了正谊书院尚属府山的文化积淀,似乎就很难寻觅这座曾是衢州历史上政治、文化中心的旧踪陈迹了。这,不能不说是我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遗憾。我们期待通过有识之士的工作,千年府山能展现它漫长的历史画卷,让今天的市民能明白府山的历史,知道府山的人物,了解府山的文化,让今天的衢州人能以古为鉴,抒今日之豪情。当然,这一切可不是新建一座莫名其妙的钟灵塔就能替代得了的。 | 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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